Sunday, November 13, 2005

平亂漫長路(3)─憂慮前景卻不捨離開.泰南華人進退兩難

雖然泰南回教武裝份子的襲擊對象並非以華人為主,但1998年在印尼棉蘭爆發的大規模排華事件,卻令泰南華人擔心他們可能會成為回教分離組織的下一個目標。

他們的擔憂並非沒有理由,因為回教分離組織的目標是要成立一個屬於自己管轄的領土,分離組織為了達到理想,肯定會繼續在泰南地區製造更多騷亂,甚至把矛頭轉向平民百姓,在泰南土生土長的華人當然擔心自己的安全。

只能祈求暴亂平息
泰南華人熱愛這片土地,他們為了餬口經營各種生意,或者成為受薪階級,當動亂惡化時,他們知道自己的性命一定受威脅。但是,他們捨不得離開他們成長的地方,在進退兩難的情況下,他們只能祈求暴力事件儘快平息,免得政府振興泰南經濟的努力白費。

在東盟多個國家,華人掌握著國家的經濟命脈,華文在這些國家並非受到重視的語文。許多於百年前南來的華人,經歷幾個世代之後,往往已經不懂得本身的母語,只有少數的華人還會說方言,沒有大力推廣之下,華文教育還是被忽略。泰南華人也面對著相同的問題,也拉市區的華人組織以前曾主辦夜校教導華文,今天,這些組織因為學習華文的人數慢慢減少,類似的夜校已經停辦多年。

年輕人多不諳華語
在也拉的第3代和第4代華人大多數已經不懂得講華語,雖然市區的商店卻可見到華文招牌,記者要訪問有華文招牌商店的東主,就找較年長懂得華語的華裔。

這些華裔也憂慮泰南的前景,自1年前不停地發生暴力事件,他們的生意也因此受挫。但是,他們為生計照樣要熬過艱辛的日子,心中只希望所有事情雨過天晴,泰南又可以恢復以往的盛況。

即使受訪者表示對每天零星發生的暴力事件開始感到麻木,但是,從他們的眼神卻可看到一絲憂慮。他們期待著政府的協助,讓他們脫離每天生活在暴力事件下的恐懼,否則,他們不知道要何去何從。

也拉既是他們的家,也是成長的地方,他們不要每天都看見傷亡,在無法放下一切離開的情形下,他們只好期待騷亂平息的一天,但,安寧的日子還遠嗎?

擔心遭受池魚之殃.泰南華商提早關店
泰南最近幾天,都發生零星的鎗擊案。

暴亂事件越來越有組織性,泰南華商開始感受壓力,包括也拉市內的華裔商家,寧可少做生意早關店,也不想冒險遭受池魚之殃。

也拉市內以華裔為主的商業區,兩排店屋業者受訪時,都承認近期局勢不安,令到他們也感忐忑不安,生意不只失去遊客支持,本地顧客也相應銳減。

加重商家心理負擔
受訪商家多有提及,30日夜裡也拉醫院對面又發生一起鎗擊案,一名大學生中鎗死亡,這樣的鎗擊案也拉商家司空見慣,不同的是近幾個月蔓延三府的暴亂推波助瀾,過去視為零星罪案的這類事件,今日皆已加重商家的心理負擔。

商家真正擔心的是,滋事份子行動規模擴大,行動起來也越來越有組織性。

黃良珍:江夏堂聯歡宴停辦
在當地經營服裝業數十年的黃良珍說,過去都是晚上8時(泰國時間)才關店,近2個月局勢不穩定,看到左右店屋下午6時30分過後紛紛關店,也不得不放棄晚上8店休息的習慣。

他說,像週日晚上發生的鎗擊案,過去對他們來說非大事,真正令到商家不安的是,泰南暴亂的持續性,以及其所突顯的組織性,已使商家抱持警愓之心,所擔心的是陷入赤貧困境的滋事份子最終遷怒華商,致使華商也成為攻擊對象。

本身是海南人,也有參加也拉黃氏江夏團體的黃良珍說,鑑於局勢不安,海南同鄉每年都有舉行的慶祝水尾聖娘聖旦慶典,以及江夏堂的年度聯歡宴也暫停舉辦。

街上華裔多會講華語,部份更有訂閱中文報,都很關心泰南局勢發展。

鑑於安全問題,許多受訪華商都不願透露身份。保持低調是也拉華商的共同心態,丘茂發商行女東主就堅持不透露姓名,表示本身在也拉土生土長,街上開店也已40餘年歷史,過去即使顧客減少,情況也沒有近期這般嚴重。

營業額暴跌50%
現年60餘歲的她說,目前營業額暴跌超過50%,幾乎每天傳出的鎗擊事件,更令街上營生的商家不安,但是她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,所以至今店門照開,生意照做。

她說,過去街上人潮很多,生意很旺,今日一切都變了,只剩下本地人的生意可做,更嚴重的是連本地人的生意也已有滑落現象。

林嫻綢:市場冷令清清
另一受訪者林嫻綢也承認,她在也拉出生、居住幾十年,從未感受今日的不安。

她說,過去星期六和星期一,是市場最旺的日子,現在的星期六和星期一,都已變得冷令清清,星期日的市場更是一片寂靜。

受訪的華商,絕大多數都是也拉土生土長,開店營業已有數十年歷史的也拉華裔居民,包括林嫻綢所經營的文具店,是從父輩承續下來的生意,發展至今已有80年歷史,受訪者最大的感慨是;想離開又捨不得,留下來又很擔心。


採訪手記─採訪泰南時遇警刁難.司機兼任翻譯保安
我們的50餘歲司機,執行採訪任務時是翻譯員,進入暴亂頻傳的泰南,也是我們的保安顧問。

我們是外來人,有時難以察覺形勢有異,數日前人在也拉遇警刁難,這位司機擔任翻譯兼保安顧問,被嚇得比我們更緊張。被請入警察局那刻,他必須駕著車子尾隨警車到警局,但我們是被請入便衣特警主任辦事處,他卻到警察局報案處找人,結果一問再問找不到人,慌得在外駕車兜兜轉轉一整晚,最終通過手機確定狀況才放下心頭大石。

這位司機其實是出租車服務公司的老闆,過去載著遊客訪也拉、陶公和北大年,包括接送頻往北大年拜祭林姑娘的大馬善信,今日事業有成,擁有多輛汽車,聘用多位司機承接載送遊客出遠門的生意。

司機不敢去老闆親自出馬
這回接獲記者的生意,原只需安排一輛車和一名司機隨行,無奈屬下司機無一人敢接受挑戰,重賞之下沒有“勇夫”,老闆只好親自出馬。

從一開始,他的老婆就不贊同他接下這單生意,無奈老公堅持生意人言而有信,結果一路上他的手機響不停,就是老婆不放心,一再通過手機探形勢,司機一方面心裡暖洋洋,另一方面也被老婆一再提醒,搞得行事額外謹慎起來。

這一路上,我們的工作令到司機數度心跳加速。

也拉入警局那一幕,確令司機慌得很,但當他走入警局,看到我們其實沒問題,反而在與便衣特警主任進行訪談時,不得不翹起手指贊記者有機智,跟著我們出差很放心。

其實,有他跟著我們跑,我們才真的安心。

左顧右盼做保安
任務在身有時忘了自身安全,他就會提醒我們有些地方應避忌,有些事情萬勿行,但我們堅持要執行時,他也硬著頭皮跟著走,還得左顧右盼做保安。

直到進入陶公市夜晚,我們緊持要到遊客止步的海邊看夜景,順便可在海邊吃一餐,這回司機幾乎要翻臉了。他說:“剛與駐守酒店外的士兵聊天,就連士兵都在勸我晚上不要亂走動,最重要是避開幽靜人稀的地方,如此形勢不應到海邊冒險,如果你們堅持要去,我有老婆在家等,我是不會跟你們去玩命的。”

結果,這次我們不得不順從司機的心意,選擇市區範圍一家建在河口的餐廳用餐。

在陶公市的這個夜晚,司機與我們約法三章;他最熟悉泰南環境,必須把他當成工作伙伴,大家必須一條心,共進退。

終於,我們明白甚麼叫做“共赴時艱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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